邯郸西南方的巨形包围圈里死了多少人？谁也说不清，赵国百姓只知道，秦国士兵首级的京观垒了53座，秦国68万士兵和民夫，只逃回7万人，秦国家家户户披麻戴孝，而赵国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赵国寡妇将自己打扮得美丽端庄向魏国士兵求婚，孤儿们也在乞求好心人收留，迎娶寡妇和收养孤儿的魏国士兵必须登上秦军首级的京观，剑指西方的咸阳发誓:“我与秦人不同戴天”。京观筑成的高台上搭起了长亭，作为举办婚礼的场所，京观上方铺了泥土，播散种子，春风一来，这些土包就生花长草，秦军已经被杀得片甲不留，但百姓们还为侵略者预留了葬身之地，尽管他们仇恨秦国，但终究还是文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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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国在邯郸的人质子楚此前逃走，但他的小妾赵姬和儿子赵政还在邯郸，尽管邯郸人天天痛骂这对母子，但赵姬是赵国人，不能杀，赵政虽然是秦国贵族的后代，但有一半赵国人血统，又刚满一岁，赵国人放过了这对母子。吾夷在率领军队抓间谍时发现了他们，不顾赵王求情、百姓反对，未经审判就将这对母子押到刑场。刑场上，平原君、信陵君、春申君都为这对母子求情，但吾夷却说:“军政是我的管理范围，赵国已经与秦国永远断交，没有理由阻止我执法。我知道他们母子无辜，但如果他们不死，我就永远不得安宁，我愿意在法庭上为自己滥杀无辜而忏悔，接受你们的审判和处罚，但我不愿意为他们存活的可能寝食难安，为他们复仇的可能追悔莫及，为赵国人与秦国人和解的可能猜忌防范。史官，你给我记好了！吾夷于邯郸城内残害妇女幼儿，本人对罪行供认不讳！”

史官没有办法，记下了这句话，吾夷当众逼迫赵姬发誓永为赵人，永不踏入秦土，又亲手将赵政斩首，赵国百姓见到无辜的幼童惨死，都悲泣不止，请求将赵政厚葬。见到百姓求情，吾夷被气得昏了头，命令手下将原本给赵政预备的棺材丢掉，亲手点火将赵政挫骨扬灰，撒在街道上让士兵踩踏，等到他怒气消退，才心平气和地对众人说:“和亲有什么用？善待别国贵族有什么用？晋文公、齐恒公这样的人在回国上位后都被评价为忘恩负义的畜生，这是为什么？这些贵族在成为实权君主后，是会恩赏那些愿意为自己赴汤蹈火、征战四方的大臣？还是会报答已经没有利用价值还要求自己感恩的邻国甚至敌国君主？若是秦国人真的在乎质子，信守承诺，张仪会在楚国干出那样背信弃义之事？若是联姻真的有用，长平二十万降卒又岂会丧命！”

信陵君小声提醒他:“张仪是魏国人，最后来魏国当官。”

“张仪是魏国人！”吾夷惊讶地叫道，“对啊，张仪虽是魏国人，投奔自己中意的君主也没有什么，可是，我们一边骂他背信弃义的恶行，一边却又要任用这种有才无德的畜生，岂不是伪君子？赵姬只是被迫与秦国人通婚的女子，不算坏人，但张仪呢？张仪主动投奔秦国，主动献上阴谋诡计，楚国奸臣也在背叛君主损害国家，我倒想问问天下所有人，外国侵略军队是否比叛国通敌的内奸更可恨？”

众人一下子被问住了，若是在其他时代，他们还会说“疑罪从无”，“不是所有与外国联络的臣子都会叛变”，“罪恶不会通过血缘遗传”，“他还是个孩子”……。但这是战国晚期，是在人人自危的乱世中，在一个充满仇恨的国度里，所有人都没有资格用道德要求他人。

“不说话是吧？”吾夷见到现场安静下来，高声叫道“反对我杀死赵政的人举手出列，到前排来，让所有人看到，让史官记录，好好和我讲道理，给我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没这个本事，就别干扰我的行为。”

众人沉默，这要是上去又说不出什么，肯定会犯众怒，甚至遗臭万年。

“信陵君，春申君”吾夷见到两位公子愣神，提醒道“我提个建议，把张仪从坟里挖出来，交给楚国审判处理，让楚国的君臣百姓为他盖棺定论。我敬重屈原那样的忠臣义士，敬重文明的君子，但绝对不会像他那样，因为君主的抛弃和世人的讥讽而否定自己。”

信陵君和春申君想了半天，只能接受这个建议，百姓们见到吾夷驳倒了三位君子和在场所有人，心中暗暗佩服，平原君对廉颇说:“我和信陵君、春申君并称君子，却不想我们三人会被一个蛮族后生折服，以后行事，一定不能自大。”

廉颇也说:“我与蔺相如一将一相镇守赵国，被世人奉为英雄，可我们二人的才能道行，在吾夷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平原君想了一下，说“确实，但这样的优秀人才，若只会被信陵君所用，我们赵国可就危险了。”

正说着，魏国的军队为刑场上的人们送来饭菜饮料，赵国人和魏国人一起把酒言欢。平原君惭愧地说:“中原诸侯，本为一家，况且我们赵魏祖上都是晋国人，却同韩国人一同瓜分国土，让百姓分离，自相残杀。信陵君执政后，不计前嫌，吊民伐罪，救我们于水火，还送来珍贵的粮食和铁器，这比齐桓公存刑救卫可强太多了，只有周武商汤才能与他比肩。”

“我不想与他们反目成仇，自相残杀。”廉颇说。

“我看，只有让赵国人和魏国人合为一家，才能避免战争。”平原君说。

“通婚吗？可当年诸侯们祖上也是一家人，现在还不是一样自相残杀。”廉颇仅息道。

“事在人为，”平原君坚定地说，“我们必须阻止战争！魏国人也正在这么做，儒家、墨家、农家也在这么做，以天下人的才智，就不信过不上太平日子！”

第二天，平原君和廉颇给了赵王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赵国和魏国将在未来逐步统一语言、文字、度量衡，共同庆祝节日，将消灭秦国、吞并韩国列为首要国策。一脸懵逼的信陵君被赵国君臣拽上了赵国王位，百姓们也盼着信陵君成为赵魏共主，信陵君本欲辞让，但吾夷说:“天赐不予，反受其咎，时行不至，反遭其殃，信陵君欲伸大义于天下，解救众生于兵祸，怎么能因为爱慕虚荣而拒绝想投奔你的臣民？你只要回答一句话，信陵君，你愿意承担保护赵国百姓的责任吗？”

信陵君只迟疑了三秒，说“我愿意。”

“好！”吾夷将他按在王位上，“请信陵君暂时代理赵国政务，等我们吞并韩国，收复三晋故土，消灭秦国，解除战争危机，发展经济，让臣民安居乐业。到您就是当代的周武商汤，有资格承接天命，别说区区一个国王，就是成为天子也没人反对。”

“吾夷先生，东西二周还在。”平原君说。

“还在？哈哈哈。”吾夷冷笑道，“长平邯郸两次大战，死亡者过百万，天子都不管，还在秦国手下听命，这回打韩国，我顺带把他们灭了，抢来九鼎，让信陵君举行会盟。”

赵魏合兵攻韩的消息很快传遍天下九州，所有人都在观望，夕岚怕吾夷累到，就将3000支PKM机枪、300门矢车菊迫击炮和300辆两栖“拖拉机”交给这些流放者。秦国在恢复元气前就遭受了致命打击，韩国投降，东西二周天子退位，将信陵君奉为天下共主，咸阳城内人心惶惶，秦国军队都疲于奔命，百姓们不再相信秦国会取得胜利，为了避免屠城报复，他们纷纷向魏国军队投降。

函谷关被攻陷后，秦国的外戚势力代替历史上的宦官，将秦王嬴稷绑架献给吾夷，只为保全自己的家小，咸阳城兵不血刃就被吾夷的军队占领，秦国遗老遗少将所有的责任推到了暴君与酷吏头上，把自己描述为秦国暴政的受害者。吾夷厌恶这种甩锅的人，但为了和平，他捏着鼻子将秦国仓库里的东西分给这些“受害者”，将秦国王陵里的珍宝和秦王后宫里的美女分给那些帮他和平占领城市的秦国外戚势力，这些人得了珍宝美女，又以英雄的身份回到各自的国家。但必须承认，吾夷的忍让是有回报的，当他将九鼎运到大梁城时，各国早已派来使者祝贺。与历史上一样，齐国君主主动献上降书顺表，只求当个富家翁，接着，是楚国。当最弱小的燕国来投降时，吾夷反复检查了使者团，没有荆轲、高渐离和秦舞阳，也没有暗器，太子丹亲自来投降，还说燕王非常满意。

“听说燕国有个武技高手，叫荆轲，是在你门下吧？”吾夷在酒宴上问太子丹。

“对，他是我的门客，现在回家了。”太子丹说。

“听说太子丹对他很好，但是，”吾夷停顿了一下，“有一次，他盯着你女仆的手看入迷了，你没有允许他和女仆恋爱结婚，只是将那双手割下来送给他，这是为什么？”

“啊？这个……这个……。”太子丹惭愧地笑道。

“你给他荣华富贵，但却不允许他成家立业，独立生活，这不叫什么恩德，这只能叫利用和控制。”吾夷忍着心中厌恶说，“你这样的主君，只会招些贪婪的亡命徒，或者胆小的奴隶，在自己的地盘上逞威风，根本没有逐鹿中原的可能。”

“您说的对，所以我来投降了啊。”太子丹疑惑地说。

“你我无冤无仇，现在天下太平，请你不要再虐待奴隶，不要控制死士，你向受害者道歉，由我出钱出地安置他们，补偿你的损失。以后严守法度，当个安分的富家翁，听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太子丹答应道。

死士荆轲退休后，终于有机会带着那帮狐朋狗友四处游玩，行至魏无忌的封地信陵时，他们决定在那里安家落户。吾夷得知消息后，将一家酒楼交给荆轲和朋友打理，让高渐离指导宫庭乐队，此时吾夷心中还未消除戒备，直到确认荆轲与邻家女子结婚，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他才最终收起杀心。

信陵君成为天子后，接受吾夷推荐的“主宰”称号，建立梁朝继承周朝大统，国号“宁安”。他下令史官编写春秋战国史，在秦史结尾处，信陵君写道:“秦国变法强军，毁誉参半，书同文，车同轨，衣同服，行同伦，此强盛之道也。七海同怨，士氓同仇，道德沦丧，人人自危，此族灭之兆也。”

尽管吾夷给了信陵君最好的物质条件，让他当上了拥有实权的帝王，但在统一天下短短102年后，年仅147岁的信陵君还是英年早逝，弥留之际，他看向永远风华正茂的吾夷，流泪说道:“吾夷先生，我一生坦荡，但有件事对不住你。”

“说吧，我们听着呢。”吾夷穿过信陵君的孩子们，抓着他的手，微笑着说。

“就是那回，白起攻打邯郸，我故意挑起你和秦国使者的矛盾，让你出兵救赵。”信陵君苦笑着说。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我理解你，若是我不来投奔，你也会偷走兵符，逼迫那些心怀鬼胎的将领和愚昧无知的士兵，赌上生命和名声，为了保卫家园拼死一搏，对吗？”吾夷的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带着对英雄的仰慕，带着真诚的快乐。

“知我者，世上只剩你了。”信陵君幸福地笑道，“我活得够久了，147岁啊，真是奇迹，我伪装了好久好久，完成了那么多的事业，终于可以休息一下。我好想无忧无虑地活着，在我亲手缔造的国度，没有牵挂，没有遗憾，像你一样，被心爱的人呵护照料。”

“你不甘心吗？”吾夷问。

“不，我很满足，只是想让我的孩子们，过了他们想要的生活……。”

……

百姓们刚听说此事还不敢相信，他们曾经认为信陵君有救世之功，至少也得比传说中的彭祖长寿，彭祖有什么功德？只不过就是个做饭好的厨子！史官解释说，可能是历法不同，也可能是记载有误，天帝很可能是当时祭司虚构的神祇……。

当信陵君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正躺下金苹果树下，身体青春健康，充满活力，曾经的门客与朋友正在举办宴会。也是在那里，他看到了地球世界有关自己的史料，终于明白了吾夷说的那些话，在地球历史中，他仅仅只是一诺千金、礼贤下士的贵公子，但在异世界的历史中，他却在统一天下后坚守本心，成为独一无二的主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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